张师傅你堂客不上班整天呆在家里吗? 我还没有呢!他陡然扭捏起来,显得很紧张的样子。 我有点诧异,抬起头认真的看着这个看上去至少已有三十多岁的男子,你还没结婚? 没有呢,义哥知道啰。芳宝!他忽然这样改口叫我,脸涨得通红,你...你对我还满意不? 我的天!我瞬间一切都明白了!我怎么这么笨,就没有想到!当初义哥介绍他的时候, 我就有点感觉他是在给我介绍对象一样。但见到张师傅时,因为是熟人,更因为他看上 去已是三十多岁了,我的第一感觉就是他应该早就成家了,所以根本就没往这上面想。我一时惶惑,惊讶不已!这个张师傅三五天来这儿,原来是这个心思。我的第一反应是 , 这怎么可能呢?你三十多岁了,我还只有21岁哦!就算你是城里人,有正式工作,我也 不至于就到了这个地步吧?我感到有点被看轻和被低贱化的羞辱感。我以认真严肃的口 气对他说,张师傅,对不起,我暂时还没想过考虑这个问题哦! 哦,义哥没有跟你说过这事啊? 我明白这些可能都是义哥的安排。我说,没有,我今晚就跟义哥谈谈这事好不?哦,不急不急,我不勉强你啊。我走了啊!你忙吧。张师傅背起帆布工具袋,走了。我 听见他悄悄长嘘了一口气。 他今天肯定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将这话说出口的,我想,也怪难为他了。
不等我去找,义哥晚上来了,第一句话就是:芳宝,今天张哥来过了吧? 我知道义哥要说什么,我索性直截了当的说:义哥,这些是你安排的吧?我暂时还 不想找对象哦。再说他比我大了这么多岁,根本不合适嘛! 芳宝!义哥认真的对我说,他只比你大8岁,这算什么大!大一点更会疼人哦。再说,他 是城市户口,又有正式工作,又有技术,最主要是人诚实善良,这比什么都强啊,而且 他对你印象蛮好的。义哥不会随便介绍人给你认识的啊!你一个人搞这个店子,没有个男 的做帮手,怎么撑得下去。他在这一带关系很熟,有很多信誉很好的客户,你们两个要 是联手起来,那岂不是很美的事情? 义哥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优点,我一时无法反驳,只能说:义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可是我对他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啊! 慢慢地就会有感觉的嘛.义哥显得有点语重心长的说:不要一味按自己心里的理想来要求 啊,很多事情是要现实一点才行哦。 我默默的听着,不做声。义哥见状,又说,芳宝,义哥只是对你说说我的看法啊 , 你愿不愿意还是你自己决定吧,我不免强你,你慢慢想想。
我晚上自然睡不着了,开始慢慢地想这个事情,义哥说的也不无道理,如果按照义 哥说的去做,以后店子生意肯定会大有发展,自己也会摇身一变,成为城里人,那时在 朋友同学面前,也会不再自惭形愧。 但是我为什么心里总是觉得不满意,感到不痛快呢?是不是因为他比我大很多的原 因?自己感觉又不完全是这个原因。真是烦人!店子的杂七杂八的事够烦的了,家里的农保业务又不想放下,隔一个星期要匆 匆回家处理;弟弟读大学,还刚刚开始用钱,而且听说不再包工作分配,要自己找;爹爹 哮喘病越来越严重,不时要吊水维持,娘的身体也不好,时常头昏眼花。现在又摊上这么 个挠心的事! 我翻来覆去的想啊想,迷迷糊糊睡着了。
我终于同意了这门亲事! 这天是我和张哥结婚的日子! 一切都喜气洋洋!我俩手挽手在爹娘面前跪拜,爹娘喜笑颜开;在家乡的父老乡亲面前鞠躬致谢,接受他们的祝福;在同学和朋友面前自豪的笑,领受着他们赞美和羡慕的目光。 我觉得飘飘然很幸福的感觉,在喜庆当中,我快乐地看着贺喜的客人,孩子们追来追去嬉 笑打闹,狗们摇着尾巴在人群中转来钻去。 忽然,我看见了一条大黄狗。那不是罗江家里的黄宝么?我正感到意外,黄宝忽然箭一般 的向我冲过来,我急忙喊,黄宝!哪知一点用也没有。我急了,大喊,罗江快出来打狗罗 ! 罗江出来了,铁青着脸,大声说,黄宝!去,咬死这个卑鄙无耻的,贪慕虚荣的新娘子! 黄宝怒吼一声,跳起朝我猛扑过来,张开獠牙大嘴,狠狠朝我咬下来,我跑也跑不动,万 分恐惧的尖叫起来,救命! 猛然惊醒,原来是一场恶梦! 我惊魂稍定,终于明白了,原来罗江的影子,仍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窥视着我的灵 魂深处。
第二天,吃过早饭(我是搭在姨妈家吃的.睡也睡在姨妈家),忐忑不安的来到店子里。我不 知道张师傅今天会不会来。如果来了,我将如何对他说? 我又想起义哥昨晚说的话:不要一味按自己心里的理想来要求啊,很多事情是要现实一 点才行哦。 我心里的理想是什么呢?说穿了,不就是想法多挣钱,让自己和家里人都过上好一点生活 吗?如果仅凭自己没日没夜的这么修修焊焊,何时能达到自己的目标呢?这半年以来,只 见一天到晚忙,又多大成绩呢?虽然比在乡下确实多挣了些钱,维修业务水平也确实比在 乡下进步很多了,城市里的生活节奏和观念,也慢慢熟知和习惯。但是心里却越来越感觉 到,自从来到这城市,我就一直被一种自己不愿认同和迁就的东西左右着,不知不觉,身 不由己。这种东西,便是人与人之间相互的耍弄和极力掩饰的虚伪。
义哥开导我,在城里做事不比在乡下,你诚实,别人有可能以为你有更大的阴谋,你坦 率,别人便认为你有机可乘.开维修店,就是做生意,无商不奸。不然你根本就会赚不到钱 。 当义哥第一次对我这样说的时候,我简直难以置信。后来在与客户的交道当中,真实感到 , 确实如此。想到来此的目的,有时也只好违心地说一些不想说的话,做一些不想做的事。 每每过后,心里便惴惴不安,不知何时,自己会被这种观念彻底同化,变得一样的狡猾和 虚伪,麻木不仁。这种在别人看来不可理喻的忧虑,却常常在劳累过后的休息之时,不时 惆怅着我的内心,使我茫然若失,不知道何时可还我真实的自己。, 我假如现实地同意了义哥认可的这门亲事,也许很快就会达到我的初衷,美好的愿望 似乎很快就会实现。但我隐约感到,我很可能会感受不到幸福。因为张哥说过了,他不会 让自己的老婆再工作,只能呆在家里做贤妻良母。那时我也会象我的大姐一样,堂妹燕妹 子一样,成为一个家庭主妇,一个生活和思想都不能独立的女人,成为一个男人的附庸。 这是一件多么可怕和残酷的事情! 我忽然觉得心里很轻松了,决定也很明晰了。如果张哥来了,我就这样说:你不知道 我要什么样的生活!
我匆匆结束了我的一次人生最重要的思考,开始愉快的干活,这台电视机跑台,换了高 频头也还是跑台。我决定好好研究一下,今天一定要将它修好,我满怀信心的对自己说。 技术交流, 翻看书籍,再反复用万用表测试。没发现什么问题。调谐电压总是突然就跌下去,毫 无过程。关机过一会再开,又可正常看一阵。我琢磨一阵,认为是中周不良,因为拆下中 周发现内附电容已开始发黑。 没有这个型号的中周备用,决定去买,顺便到服装店去买两件衬衣。
那时ZZ市的电子元件商店还没有集中形成规模,个体店子比较专业的有东区的星火和 城北,南区的青松和光华,还有就是市电子产品管理中心开设的电子元件商场。那时中周 换的还很少,所以只有电子元件商场有备货。 我上楼进去就发现,罗江就在里面买管座。当时的管座根本没有单个包装,是一盒一 盒的泡沫塑料装着,每盒记不清是十个还是二十个。 我隔得远远地望着他,心潮翻滚。我很想上前叫他,又怕他还恨我。 罗江买了一个管座,用一个白沙烟空盒小心装进去,转过脸来,瞬间便看见了我。我 慌忙掉转脸,不再看他。等我心神不宁的买好中周,再看,他走了。 我茫然若失的下楼,发现他站在楼下仰脸看着楼梯口的我!我心里怦怦跳,装作没看 见他,只顾走。罗江看着我在他面前走过去,呆呆的没有任何反应。我的心一点点凉了下去,好自作 多情啊!芳宝.我在心里骂着自己,说不定他等的根本不是你! 我飞快的走,要走出他的视线。这个无情无义的人!我又气又恨,双眼霎时噙满了泪 水。
忽然,我感觉一个人从我后面急步上来,我没来得及掉头,手臂便被从后面拖住。 芳宝!罗江叫道。 拖我干什么?我头也不回,仍要自顾朝前走,怕眼里的泪水泄露一切 罗江将我拽到行人道内侧围墙下。芳宝,你是还恨我吧? 我恨你干什么?!我背对着他,气咻咻的回答,我早已不记得你了! 我知道我弄错了。你骂我打我都行,但你不要这样不理我,我心里也难受啊!罗江 从没有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过话。我感觉他的心似乎也在颤抖。 我心里却随之升起一股深深的委屈和怨恨。我蹲下去,难以抑制自己,将眼泪埋于 手心。
罗江走过来蹲在我面前,他拿开我的手,用他的手来擦拭我的眼泪。 你哭了,肯定你还记着我。那天张哥告诉了我事情的**,我还将信将疑,直到今年税 务所催去我还发票, 遇见了你的班长,她说她不知道我和你的关系,无意说那样的话造 成对你的伤害,心里也很后悔。我这才知道错怪了你。我不敢到你家去,我知道你娘不 喜欢我。后来听见一个用户说你到市里开店去了。我到市里到处找,没找到,遇见初中 一个同学,他舅舅介绍他到南方公司当长期合同工,正要将开的电机修理店关掉。我就 顶下来了。你骗谁呀?还说什么到处找!我用幽怨的目光责问罗江,张师傅说遇见你,告诉了 我在氮肥厂那儿,你怎么就不来找。 罗江的眼神霎时又变得茫然无神起来,在绣花桥上,在那个弥漫着稻花香的小山坡 下,这种让人心生怜悯和柔情的眼神,曾经那样的直射我的内心,轻易地将我俘虏。我 今天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花言巧语再来打动我。 你知道我遇见张师傅的那天是干什么去吗?是因为我爹死了,匆忙赶回去。罗江紧 咬着嘴唇,将我拉着一起站起来,我爹死了!你知道我娘是个疯子,我只能留在家里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感到太突然了,但转而又想,难道这就是他没来找我的原因吗? 难道就抽不出一点时间吗?分明是借口而已吧!不过我仍然忍不住问他他爹为什么会突 然去世。 他是喝酒醉死的。天热,田里水干得快,各家各户都争水。我爹趁大伙避暑午睡 去了,独自去水库开涵口放水,喝多了酒,跌进水库,连醉加淹。。 我戚然,你爹为什么要喝那多酒。。 你以为他生来爱喝吗?我婶婶说是我娘疯了以后开始喜欢喝酒的,还不是愁得没法 ! 就像我如今一样,无处消愁。罗江情绪特别低落,不断的咬着嘴唇。
我看着这个默默注视着街道上川流不息的车流和人流的伢子,他比我只大一岁,却 承受着比我坎坷的多的生活。我忍不住问道,你现在没有在东区开店了吗? 我怎么能继续搞啊?我出来了,我娘哪个来照顾啊!我默然看着他,你没有什么别的打算吗? 罗江看着我,打算又有什么用!我难道丢下我娘一个人到市里来。 我不知什么了,本来想责问他的,现在竟变得又有点同情起他来了。我是不是太不 顾及他的感受了?他爹死了,肯定心里乱七八糟的。 不!我叮咛自己, 千万不要再犯傻了!假如他真的心里想着我,哪有一两个月不来 找我的! 我忽然问他,罗江,你说句真心话,你有没有想过到氮肥厂去找我? 当然想过!罗江看着我,目光里似乎很受委屈,但转瞬就游离开去:可我觉得去了 也再没什么意义。
我失望至极!去了也没什么意义!芳妹子啊芳妹子,这就是你傻傻的将他放在心底 的人的对你的感觉!是啊!是没什么意义啊。我是自作多情!罗江,我总算看透了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罗江想要辩白。 我觉得一切话语都是多余了,转身就走。 罗江急忙来拉我的手,我狠狠的甩开他,厉声喊道,不要再来拉我,一切都是假 的!我急步朝车站走去,1路公共汽车刚刚要开走,我怒气冲冲拍打着车门,车停了,我跳上 车,车门哐当一声关上了,如同我的那扇曾经充满渴望的心扉。我的泪水不争气的又流了下来。 我为什么如此在乎他说的话?为什么如此在意他的感觉?为什么一直痴痴地将他放在 心底舍不得抛弃?到底他有什么值得我恋恋不忘? 没有答案,说不出一个理由 ! 没有一个有说服力的理由! 看来他从来没有真正在乎过我。更不用说喜欢和爱了! 那个弥漫着花香的夜晚的温馨,只是我自己的一个错觉;在飞乐店里眉目含情的 甜蜜,也不过是我自己想象的美梦。 * 芳妹子!你什么都不是,在别人眼里,你可有可无,没有什么值得流连忘返的! 你不是早就告诫自己么?要独立自强,不要将自己的灵魂漂浮寄托在别人的身上,让 别人来主宰自己。努力工作吧,唯有这样,你才能抛却这些红尘杂念,忘掉忧伤和烦恼。 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却仍然心潮起伏,无法平静。
公交车到达氮肥厂时,太阳已经当顶,这时我发现姨妈正朝我店子走来。原来她是来 叫我吃午饭了。 芳妹子你到哪里去了?刚才义哥找你不见你,听隔壁店子的说你买衣服去了? 我想起是啊我衣服都不记得买了,就撒谎说,不是,我是去买配件了。 芳妹子,你是要去买几件好一点的衣服穿!这大的妹子了,腻不注意打扮一下自己哦? 哦,我知道了姨妈,我说:义哥找我什么事啊? 他说他单位有业务要找你做。 原来义哥单位有两台电机要修,而且要得急,因为生产不能停,现在是将暂时没有开工的 车间的电机挪过来借用,后天,这两台电机一定要用。中午吃饭的时候,义哥交代我,马 上打张哥的扩机,叫他准备今晚到店子里来,连夜修。 傍晚张哥到的时候,义哥带人开着车,也将电机送了过来,原来是两台40个千瓦的大 电机,几个人好不容易将它弄到店子里,义哥让工人走了,回头问张哥:明天晚上搞得出 不? 张哥望着这两个大家伙,竟吞吞吐吐地说,义哥,我没把握修好,我以为,以为是小 电机。你又要得急。。。。 你开什么玩笑哦?!义哥急了,你不是说你会修电机么?现在东西都弄这里了,你他 妈说不会搞,你不是叫我下不得台哦?我已跟厂里说死了,后天一早送回去。反正你无论 如何要帮我搞定!你别给我软起软起!工钱要多少我可以拍板。就是开通晚班,你也要搞 出来!就算帮我个忙哦!义哥给张哥一根烟,说,我有事走了,明天我来看看。。 义哥走了,张哥还在对着电机发呆。我感到张哥似乎没有什么把握,我更是从没给电 机换过绕组,这大的电机见都见得极少。 张哥!我问:你能搞得出来不?我言语中透着焦急和不安。 张哥怯怯的看了我一眼,又掉过头去看着电机,一个劲的吸烟。接着又低下头去看铭 牌。过了一会,他站起来说;搞!我先出去搞工具来。你在店里莫走。
我于是在店里边等边修那台电视机,奇怪的是将中周换上去,故障仍然是老样子!我只 好鼓起精神再仔细检查,本来自从眼睛受伤后,晚上我就很少修东西了。加上上午的事情 仍然纠结在心里难以平静。我哪里沉得下心来?只感到越来越烦躁。索性坐到一边,静静 地发呆,心里感到十分失落。不知不觉,我竟又想到了上午的事情上去了。 那个没良心的罗江既然不在乎我了,为什么又要追上来问我恨不恨他?难道只是一时 的假心假意?然而看他当时那个样子好像也很难受。那为什么又要说那句去找我没什么意 义的话来伤我的心!到底他有没有真心喜欢过我?
我正在独自胡思乱想。张哥提着一个沉 沉的帆布袋回来了。 于是我和张哥一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两个电机的端盖拆了下来,。仔细一看发现 一台的漆包线已烧得焦黑,必更换无疑,一台的绕组线圈看上去却发现不了什么不正常。 张哥说,这台线圈看上去好像没烧坏!先将那台烧坏的线圈拆下来。 接下来就开始拆绕组。此时我才发现张哥看来根本没有什么修电机的经验。因为拆下 烧坏的绕组的方法他都搞不清,两个人搞得满头大汗,又是錾呀又是冲,眼见快到夜里十 一点了,还只拆掉一大半,槽口的矽钢片都弄得松散翘起,扭扭歪歪了。我坐到一边,感到很泄气,又很着急。不知张哥会修不修得好这两个电动机。
这怎么 办啊。挣不到钱是小事,让义哥丢面子,受连累,那太对不住义哥了!这半年来他给的支 持帮助太大了!我对张哥说,张哥!莫急,只要你有把握搞好就行!我先去洗澡了,等下我再来帮你 拆。 等我到姨妈家洗了澡,收拾完毕,再来到店子,只见张哥已把线圈拆得差不多了。他坐在 一边正望着一地的废线圈出神。 我说:张哥累了吧?休息一下,等会到夜宵摊上吃臭豆腐去! 麻烦了!芳宝。张哥说,我只顾拆,忘了记住线圈的参数了! 什么参数?我问。 就是线圈的跨距,匝数,和连接方法啊!张哥说,这大的电机我从没修过,根本没有 经验。 那儿不是还有一台没拆嘛,看看那台不就行了哦?我说。 我看过了,型号不一样,参考不了。张哥懊恼不已。那咋办?我懵了;仔细看看能不能记起来? 张哥咬着嘴唇不说话,半晌,他决然说,芳宝,还是请一个里手的来搞。我怕明天我 没把握,勉强搞出来又要不得,不但浪费了材料,还耽误了时间,那可更收不了场。 我心里感到有点失望,默默然不做声。张哥说,芳宝,对不起啊!我也想搞好啊,但 是心里就是没底,这可不能只凭热情和干劲啊! 我只好说,没事,张哥!我们先去吃夜宵,再慢慢商量。张哥哪有心思吃夜宵。他见臭豆腐还没做好,起身去公用电话处打电话,店主已准备 睡觉了。我只盼着他赶快找个内行来搞好这个事。 过了好久,张哥回来了,一脸的无奈和焦灼。他认识的师傅都没答应,要么有事应不 了急,要么一听是帮别人撑门面,便推却了。
我想到了罗江,可上午刚刚跟他决裂了,我怎么会再去请他。 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张哥沉默了一阵,叹了口气说,芳宝,要不你叫罗江过来吧? 我不想叫他!我说:你再找不到人了吗? 我一时实在想不起还找哪个了。张哥说,芳宝,我不是想为难你,我有办法也不想叫 他来,我只是不想把义哥这个事搞砸。再说你们先前只是有点误会啊。张哥当然不知道今天上午的事。看来他确实是没有办法了,不然他又如何会说要请罗 江来!可我又如何会不顾面子去罗江那儿请他来帮忙? 张哥见我不做声,说,芳宝,要不我给罗江打个扩机?看他来不来,不来我再想办法 。 他有扩机?你怎么知道他的号码?我诧异的问。 当然有了,在市里做生意的一般都买了。上次在车上碰见,我们都互留了号码。 那你要打就去打吧。我说,不过你可别说是我叫他来的哦!张哥一听,赶紧去了。但 我转念一想,打了也没用。乡下根本就没有电话回复!张哥转回来听我一说,恍然大悟道 :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我怕收不到,还扩了两遍。
张哥坐在塑料椅子里,颓然不知所措。此刻已是半夜过后了,我见他一身汗津津,衣服脏 兮兮,就说:张哥,别急,明天再想办法。时间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张哥心事重重的回去了。我也满怀忧虑的到姨妈家睡去。
心里有事怎么也睡不踏实,天一 亮,我就起床到店子去。刚走过公用电话亭,老板就叫我:芳妹子,昨天你们半夜打的扩 机,今天一早打过来了,我说是一个修电视机的打的。他听说是氮肥厂这儿,就说知道了 , 接着就挂了。 我心里忐忑不安,问,他说没说到这里来?没有,他问哪儿,我说是氮肥这里,他就挂了。 我心里感觉沉甸甸的,很失意的样子。说声:谢谢你啊,低头向店子走去。肯定是不愿再 理我了。我悻悻地想,有什么了不起?不理我更好。谁定要稀罕你!我突然反转身,给张哥打扩机,没三分钟,回机了。张哥大声说:芳宝,刚才我给罗江打 扩机了,他回机了说知道了,已经骑车到你那里去了!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我一时不知所措。我赶紧向店子走去,心里竟莫名其妙的紧张和兴奋 。
我突然想起我头发都没梳,脸也没洗,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想返回去收拾,转念一想,别 再在梦里幻想了!说不定他只是来挣钱而已!我刚刚打开店门,就着修理桌前的镜子匆匆将头发拢了一下。那个熟悉的声音就在店门口 响起了:芳宝,我来了。 我坐在修来桌前板着脸,毫无表情的说;张哥叫你来的吧?喏,电机在咯里。明天就要,你 来得及么?搞不出我就喊别人搞。
我拿冷眼瞟着罗江,只见他扶着自行车,面色很难看的望着我。显然,我冷漠无情的话让 他尴尬至极。他将自行车支起在店外,怯怯的走进店里,看了一下,说,搞得出,不过今 晚要开晚班烘干。 那就快点修!我大声说,要不要我拿钱给你去买材料? 哦,好。罗江回答,不要先拿钱,少了我可以先赊得到。那我先去买材料了啊。罗江说着 就往外走。我说,你还没看就知道要买多少东西吗? 我看了,这两种电机我开店的时候在厂家修过多次,很熟悉了。 那台线圈好像没烧坏啊?应该没问题吧?我问 可是你看,罗江走到那台电机面前,蹲下去转过头来看着我说:线圈端部被撬坏了,漆都 爆皮了。本来就过热了。如果不伤,重新浸一下还可以用的。我坐着没动,说,你看着办 吧! 罗江站起身说,我去了啊。说完过马路去坐车了。 罗江走了不久,张哥来了。当听说罗江已去买材料了,便如释重负地说了声:总算放心了 。 我说,罗江说那台电机本来不要重绕,结果我们把线圈撬坏了。现在不说这些了,你 帮我看看这台电视机逃台是什么原因? 张哥说,逃台不是高频头的问题么?,将它换了就行了! 说的轻巧哦!我说,我把高频头换了还是一样。中周换了也还是一样。 那是什么问题?张哥坐在修理桌前,开始摆弄起来。我站在一边,边看边给他拿工具。 这是一台比较新的机子,中频采用TDA4501芯片,当时图纸资料很少。张哥里拿出了一本 书,上面竟详详细细收录了不少集成电路引脚参数,包括电压,对地阻值,功能名称等。 对照书籍资料反复测试比较,终于发现,AFT引脚电压总是不稳定,将外部对地的滤波电 容拆下一量,原来是它漏电。。。换后,好了!我很高兴,说,张哥还是你的资料好啊! 张哥得意地说:那就是!搞维修资料一定要跟上来。看这本电子报合订本,可是我遇到难 题的宝贝哦!我问,这书哪里有卖啊?我也想去买一本! 张哥说,书店就有,不过如果你买家电维修杂志,也许更适合哦,我说,那我两样都买。见张哥脸上不知何时弄上了电视机里面的灰尘。我笑了:张哥 你脸上有灰,变成花脸了!
这时罗江回来了,提着沉沉的材料,踉踉跄跄走了进来。我忽然大声说:张哥,我来帮你擦干净! 我抬起胳臂,用衣袖将张哥的脸擦干净了。我心里涌上一种莫名的快意。哼哼。。 罗江似乎视而不见,对张哥说,张哥,要想法将电动机搁高一点,才好搞事哦。 张哥说,哦是的啊,可店子里没这么结实的凳子啊? 罗江环视了一下店子,说:是没有什么东西啊。,那只能坐在地上搞哦。不过要慢很多的。 张哥说:我想办法,他到外面转了一圈,搬来几块人行道上的面砖,摞起来,然后三个人 费力的一点点将电机移到上面。天气很热,刚才费点劲,就开始出汗了。我见时间不早了 , 就说,先吃饭再搞。张哥,我请客。我们去吃点菜! 我说完就拉着张哥往外走,张哥站着不动,对罗江说,罗江,吃饭去!我没有作声,,径直朝前走,听到身后两人悄悄嘀咕着推搡了几下,一齐跟了上来。 张哥要了一瓶酒,任凭他怎么劝,罗江始终没有喝,张哥只好一人独饮。罗江一个人默默 地吃饭,一言不发。张哥递烟,罗江也推辞说戒了。
他匆匆吃完饭,出去蹲在街边。 我毫无兴致的吃了这顿午饭,跟张哥一起出来,罗江跟着一起回到店里。张哥将工具拿出来,罗江便开始拆掉最后一点烧坏的线圈。 到底是专门修电机的。罗江三下五除二,干净利落,几下就将线圈拆的干干净净,毫不费 力。张哥一边帮忙,一边问这问那。 罗江边干边说:其实这样大的电机,应该是谈好价钱到厂内修好些。那里设备齐全,有三 相电源。搞起来很顺手的。 我冷冷的对张哥说,张哥,你没跟他讲好价钱吗? 罗江看了我一眼,我不是这个意思。 放心,我说,只要搞好了!工钱不会少的!罗江不再看我,也不再说话。清槽,垫纸,然后就开始绕线圈。张哥没有带绕线机,罗江 将两只大铁钉钉在修理桌上,就在上面开始绕线圈了。他绕得很快,张哥帮着放线,刚刚 能够跟得上----那时买漆包线的店子,绝大多数不提供现场绕制线圈的服务。 刚绕完一台的线圈,张哥的扩机响了,他一看说,是厂里打来的,出去回机了。一会回来 对我说,芳宝,我现在要回厂去了,厂里要搞优化组合了,今天下午三点钟车间开大会。我说,你去吧!我在这里呢,修电动机又不要帮忙。罗江开口了,装配转子时可能要人帮忙的。 我没有接他的话,跟着张哥到店子外面,看着他匆匆走了。